本帖最后由 小吏 于 2011-12-12 13:39 编辑
因是公出培训,有半年,所以除正常学习之外,有充裕时间可供游玩安排。
但还是遵照父亲意思,先去住在海淀的堂叔家作了一次探访。
自从二爷牺牲全国解放后不久,堂叔一家就搬到了北京。二奶奶从协和医院离休已有多年。堂叔则在国务院的一个对外联络部任职,堂嫂也在协和工作,是那家医院心胸外科的主治医生。
第一次去堂叔家,好一阵找。及至找到,已近中午。
星期天,一家老少都在。
听说我要来,二奶奶亲自下厨多添了几个菜。我则取出父亲特地关照带的家乡土特产:两瓶陈年封缸酒和一包母亲腌制的雪里蕻咸菜。一家人见了我的礼物略有些激动,连呼:多年未见这些东西啦!二奶奶也说:“这酒可是用我们老家曲阿湖的水酿的呢,想当年,我们胡家祖上酿制的封缸酒可是名闻一方乡里啊!”我这才明白父亲为何左关照右关照一定要带上家乡的封缸酒。
一家人都赞成开瓶尝尝。一旁的保姆上前来开了酒瓶,顿时,厅堂间醴泉飘香。堂叔给会喝酒的每人倒了一小杯,于是乎一家人边吃边聊开来。
堂叔关切地问起老家的一些人和事,我一一作答。
他们觉得我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并能找到合适工作确实不易,也端起酒杯敬了我一口酒。大家边饮边叙,说完今事说往事,感觉还有说不完的事。
临了,不知又有谁提到大爷,不禁唏嘘,完了又感觉实在没啥可说的,遗憾的情绪在桌面上铺张开来,很奇怪,居然不带一丝伤感,似乎大家都已认可了这么一个事实。看有些个冷场,我便随口问起二奶奶大爷当年究竟有无“私藏枪支”一事。这时,二奶奶停顿了下,而后缓缓低言道:“那把手枪呢,好象确有的,但年代实在太久远,谁也记不太清了。那时你二爷部队还在三泰地界(就是近来刚刚发生砍杀幼儿园小朋友事件的泰兴、泰州、姜堰一带),你大爷孤身一人去部队看望你二爷,正逢部队打了几场胜仗——军史上不是有苏中“七战七捷”吗,你二爷那时已担任了团政委,有点权,再加缴获枪支也多,部队的管理也不象现在这样严,所以临走时拿了把手枪给你大爷在回家路上防身用。你大爷回到云阳镇之后,可能在人前显摆过这把枪,最终也不知他有无跟当地新政权上报上缴过,抑或自己把枪弄丢了,结果是谁也搞不清了,那把枪从此没了交待。文化革命闹得最厉害的时候,当地革委会也专程来问过我,我也是照实答复他们,只是后来那把枪究竟到了哪里,确实无从知晓。”
二奶奶的陈述,一时让我无语。
关乎枪支的来龙去脉大致也就如此了,估计再怎么追问也不会有新的结果。或许历史它本来就是笔糊涂帐,谁又能把它算得清呢?
可以得出的一点事实是,这把莫名其妙的枪源头上是一把革命者的枪。可它最终却在二十年后的文化革命中成为夺人性命的把柄。世事无常,造化弄人,谁会料到这把革命者的枪会给革命者的家属引来杀身之祸呢?究竟是枪害人还是人害人?
饭后,堂叔带我参观他的房子。四室一厅的格局,结构简朴大方,地面没铺地板,保留油漆地面。有一些玻璃柜和房间角落陈设了些工艺品,都是堂叔因公从国外带回的,有非洲乌木雕件、南美洲龙舌兰酒、埃及带回的用尼罗河苇草做成的纸画等等,堂叔一一跟我作了介绍,看得出来,这些工艺品的纪念意义大于实际价值。
二奶奶等保姆收拾完后又跟我拉了会家常,问了些诸如工作顺不顺之类的话。
临了她又问我:“小吏啊,你有没有加入党组织啊?”
我如实回答:“还没有。”
“要积极争取向党组织靠拢啊!”紧接着,二奶奶又关切地问:“入党申请书写了没有?”
“还没有。”我依旧照实回答,但已有一丝窘意,顺口补了句:“信仰上有些问题暂时我还没弄明白,所以想先放一放,等弄明白了再说。”
二奶奶听后,语重心长地说:“小吏啊!我们胡家可是标准的革命家庭,你二大爷为了共和国的解放和人民的幸福可谓出生入死,不容易啊!当年你二爷牺牲后,老家云阳镇给二爷开追悼会,为了送你二爷一程,整个县城的老百姓都出来了呢!大幅的白布黑字的挽联从云阳镇最高的大礼堂房顶挂下来,那个排场,真是大啊,我至今仍历历在目,唉……。”
二奶奶的叹息让我很长时间没了言语,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。为了不打扰她休息,便起身告辞了。
此趟访问过后没多久,堂叔一家又抽空请我去烤鸭店吃了顿烤鸭。剩余的学习时间里就再没联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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